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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小鹿 55 0

1993年8月27日,香港中文报章出现一则不显眼的新闻:“嘉道理勋爵于1993年8月25日安然辞世。勋爵之遗孀Murile、弟贺理士、女儿威娜、儿子米高及孙儿女安德鲁、迪保罗、南特里、比提娜及菲力浦痛失至亲,深表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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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是重视血统关系的民族,老嘉道理以94岁高龄辞世,年逾50的米高·嘉道理,接手家族事务,同时接管数以百亿计的家族财产,以及家族近百年来在上层社会政商界建立的庞大关系风。

老嘉道理生前喜好搜存和收藏古玩,在他手中的中国古玩和艺术品,数量颇丰,其价值无从估计。他身后,连同家族积聚的四五百亿元财富,通通留给了独子米高·嘉道理。

根据个人资财及所控制的企业王国资产计算,老嘉道理勋爵可算是香港第二富豪,其名次仅次于李嘉诚。独子米高继承家族财富后,犹太裔嘉道理家族,仍稳居头三名内。

米高·嘉道理直接经营的大酒店集团,每年盈利不过数亿元;其财富的主要来源,是资产逾千亿元的电力王国,也就是老嘉道理一生心血所系的中华电力。

嘉道理家族持有中华电力超过三分之一股权,经营架构早上轨道,米高只在董事会占一席位,庞大的收益便源源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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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高的精力大半放在半岛酒店及其酒店王国。半岛酒店新翼落成之际,旧部也大举翻新装修,而大酒店名下物业收益,1994年即开始超过纯酒店业务收益。

嘉道理家族来自伊拉克的巴格达城(也就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地方),早年在上海建立产业。米高的伯父艾利·嘉道理,清同治年间(1880年),由巴格达跑到上海,加入表亲的沙逊洋行。但在二次大战时,嘉道理家族在上海的家当,曾一夜间化为乌有。

嘉道理父子,在生活上,都沿袭英国贵族传统,或许并不奇怪,他们是犹太裔英国人。

不过,米高和其父作风有很大不同。一如米高遗传了父亲的鹰勾鼻,却没有遗传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米高无论结交朋友,或个人享受,都极注重品味。穿西装要订做,英国款式手工;汽车坐英国劳斯莱斯,座位要深色,和查尔斯王诸同一品味。

半岛酒店的劳斯莱斯车队,便由香港上海大酒店主席米高本人亲自选订;由英国劳斯莱斯厂特别调校的“半岛绿”,由酒店车队专用。

老嘉道理除了长女丽坦,就得米高这么一个儿子,还为他的婚姻担足了心事。

米高结婚前,雄厚的家财,足令其发散出诱人的魅力;而米高的英国绅士风度和国际化生活方式,亦有助发挥无形的性感,但米高就是不结婚。

48岁时,米高终于和南美金发美女比提结婚,生长女比提娜,50过外才得子菲力浦。

成长于犹太家族的米高·嘉道理,对老父的致富秘诀颇有体会。老父的致富格言,“好的信誉,等于财富”,他永铭在心。

但米高个人的作风,与其父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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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嘉道理喜欢摄影和汽车,米高则喜爱滑雪和飞机。老嘉道理坐飞机宁坐大舱,米高则坐头等。

米高独处的时候,住中环雪厂街圣佐治大厦(家族物业)顶楼,有私家泳池和天台花园,是城中最有派的单身汉居地。其住处,论尊贵,犹胜九龙的加多利山和港岛深水湾。

米高其人,便活像尊贵的化身。

中学上英国寄宿学校,再往瑞士的be Rosey学院完成大学课程,该学院学生个个皆是王孙公子,人人非富则贵。

除了学院课程,米高也学会大堆欧洲贵族玩意。旧朋新知中,不少贵族朋友,称呼时要加个爵士头衔,以显示尊重与尊贵。

老嘉道理是名副其实的爵士,于1981年由英女皇赐封勋爵,晋身英国上议院,终身为贵族。米高虽并无封衔,但子以父贵,无碍他和王孙贵胄打交道。每到伦敦,他都要遍访当地的贵族朋友。

贵族朋友聊天时,话题总离不开欧洲的时髦玩意。以品味而言,美国属于不入流,但像纽约这样的城市的豪华酒店,买它一间半间也是时髦。

米高对半岛酒店,花了半生心血。他筹备接办直升机服务公司后,半岛新翼开始图纸设计,从外型到内部装璜,他都亲自审核。

半岛酒店在香港酒店史上,另有一项特色,就是老职工特别多。到90年代,已服务三四十年的老职工还超过两成。

旧半岛有客房210间,平均每个房间有服务员3人,这样的比例长期维持,而酒店收费绝不便宜。

丰厚的利润引起外人的垂涎,素有香港“狙击手”美誉的刘銮雄,就曾打过半岛酒店的主意。

80年代,刘銮雄与妻子宝泳琴(1993年离异)联手创业,迅速崛起,1987年进军酒店业时,透过爱美高控制了华人置业和中华娱乐两家上市公司。

1987年2月之前,嘉道理家族只持有大酒店一成许股权,当时的大股东是梁昌后人梁仲豪。

刘銮雄说服梁仲豪将所持20%大酒店的股份,售予中华娱乐。中华娱乐成为最大股东,刘銮雄力争加入大酒店董事会,欲全面控制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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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米高与梁仲豪有默契:在董事会中,由米高经营酒店及有关业务,后者专管地产。除董事会外,另设执行委员会,两人轮任两会主席。

大半个世纪以来牢牢控制的半岛酒店,一夜间受到严重威胁,老嘉道理发誓要周旋到底。

突如其来,保卫家族名誉和资产的重任,落到米高·嘉道理的头上。

由于米高·嘉道理的重重设防,刘銮雄未能顺利加入董事会,只好透过中华娱乐增持大酒店股份到26%。

嘉道理家族对大酒店的保卫战,涉及新旧富豪之争,勇悍急进与传统作风的对垒。

此役又牵涉丽新集团的林氏家族,情形复杂,被认为是华人新贵向传统英资王国的挑战。

决定性一刻在大酒店股东周年大会上,刘銮雄由胞弟刘銮鸿陪同列席,主席米高循例出席。大会将投票表决中华娱乐主席刘銮雄能否进入董事会。假如成事,刘銮雄以较大持股权,势将取代当时大酒店主席米高·嘉道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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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投票结果,支持米高·嘉道理的票数,占总票数的43.2%,刘銮雄获得41%的支持。

米高赢得股东大会表决连任为主席,但随即发觉点票出错。经复核,支持米高的票数,应为41.87%,仍以不足一个百分点的优势险胜刘氏,令米高一场虚惊。

刘氏做不成主席,中华娱乐仍是大股东,还可以加入董事会,而嘉道理在大酒店迟早会大权旁落。嘉道理父子仍然难以安眠。

梁仲豪向刘銮雄出售大酒店20%股权时,也出售给丽新制衣林氏10%股权。林氏显然靠向刘銮雄。两家合共持股36%,比全面收购“触发点”35%,刚超过一个百分点。

米高在这方面作文章。他向证监处指出,中华娱乐与丽新制衣为“一致行动”,因此须以购入最高价,全面收购大酒店。

嘉道理以退为进。因为,当时大酒店股价虽然升至60余元,但资产净值每股不超过40元,而最高收购价为每股80.5元。全面收购的话,涉资约70亿元。

嘉道理相信刘銮雄并无此财力,更不会动用70亿买回市值不及一半的资产。他认为刘氏的如意算盘,只不过想入主大酒店董事会,然后将之“拆骨”,变卖或重新发展旗下的地业物产。父子俩试图釜底抽薪,连消带打地让大酒店反过来收购中华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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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证监条例帮助了刘銮雄。

首先,嘉道理指责刘、林“一致行动”,证监处认为证据不足。大酒店不服上诉,再往收购及合并委员会多日聆讯,最后认为“没有足够证据裁定中华娱乐与丽新制衣的收购大酒店属于‘一致行动’”。

根据香港公司法,子公司不能持有母公司股份。大酒店反收购中华娱乐,便会构成“母子”关系。但公司法允许一家公司被收购前持有日后母公司股份,只要在完成收购后指定时间内,使情况符合法例规定便可。

不过,证监处认为中华娱乐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因为大酒店及收购中华娱乐的建议,不属于普通收购,明显地目标在于中华娱乐所持的大酒店股份。

老嘉道理当年已88岁高龄,另一家族成员贺理士,米高的亲叔父,亦已84岁,此外家族中再无他人干事。米高是家族事业的唯一接班人,战战兢兢,肩上压力异常沉重。

不久有消息流传,一家澳洲资本公司已同意收购中华娱乐,目的是借“壳”上市。

原来嘉道理家族已私下与该澳洲公司协议,包销中华娱乐所持大酒店股份,涉资20余亿。

刘銮雄将爱美高所持的大酒店股份转到中华娱乐名下,合共接近三成半的大酒店股权,以每股65元一并售给Kincross和KKM这两家澳洲资本公司。那是香港当时历来涉资最大的一家股份转让。

前后五个月,有“狙击手”之称的刘銮雄,一擒一纵获利超过1.3亿元。

为保家族荣誉的酒店王国,代价本来要5亿元,米高设法让投资者认购大酒店股份,将损失减为大约3亿元,凄凄惨惨,灰头土脸,勉强算胜了一仗。

也许急于寻找机会,以挽回声誉,米高·嘉道理一改往日“守成”作风,四面出击,急于求成,所以连尝败绩。

1988年底,大酒店在美国地产高峰时,用10亿元买下纽约半岛酒店。交易完成后不久,美国市场急转直下,酒店业务一蹶不振,连年亏损,至今仍未恢复。

两年后米高再尝败绩时,老嘉道理以90高龄坚持亲躬电力公司业务,扶杖主持公司会议。

1985年,老嘉道理以中华电力主席身份到北京签署大亚湾核电站合营企业合同,会见了邓小平。当时他表达了1997年再到北京和邓小平见面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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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初,老嘉道理便指出:“香港与广州之间沿岸地区,有朝一日会成为大都市,相信并非夸大其词。”他在1955年香港还处在塑胶花手工业时代,就提议兴建港九的海底隧道,当时很多人嘲笑他。

80年代中英谈判展开前后,香港人对前景有很大忧虑,老嘉道理则在香港大举增加投资,还将电力王国版图扩大到广东省内。用170亿元建青山发电厂B厂的两个机组,以及大亚湾核电站计划,就在那时候敲定。

米高·嘉道理继承的无形遗产,看来除了“良好信誉外”,至少还应添加“坚持信念”一项。

老嘉道理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信不过彩数,却因此把米高害苦了。

米高陪父亲到海外,照例要被赶到另一架飞机上,因为老嘉道理坚持要“分散风险”。

一次,米高先抵目的地,在机场久候父亲不至,后来才知道父亲早已抵达,且先赴会去了。原来老嘉道理临时转了航空公司,因为他觉得原来的航班航线太靠近。

老嘉道理领导中华电力,甚具远见,早将华南地区划入发展蓝图。因此,当1967年香港发生暴动,中电的青衣发电厂仍按原计划兴建;1980年九七问题日渐困扰香港市民时,中电依然投资200亿建青山燃煤发电厂;1990年再投资600亿建屯门烂角嘴发电厂。

嘉道理父子同感兴奋的,是1997年“通电”在陆电力联网按钮仪式,此乃老嘉道理于1918年进入中华电力董事会,苦干六十年来达成的心愿。

老嘉道理60年代已被视为东方的“洛克菲勒”。他是中东人,已决定以香港为家,米高·嘉道理无疑有资格继承“东方洛克菲勒”的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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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道理父子都对名衔特别重视,与欧洲的皇室贵胄,亦刻意培养私交。中电的大员,有爵位的就有前港府财政司翟克诚、董事总经理史威廉、主理大亚湾核电厂的前布政司姬达,至于接替老嘉道理任董事会主席的高登,少不免也是“爵士”。

米高·嘉道理并无封衔,始终引以为憾事,他对英国确有一份源自家族的感情。老嘉道理在英国还有封地,其勋衔全写为“在九龙及西敏区的尊贵的嘉道理勋爵”。米高的女儿都在英国出生,妻子待产时就是住在父亲封地内的私人产业中。

米高在纽约五大道有私产,在港岛深水湾道有独立洋房私邸,其他产业难以数计,但他的至爱还是尖沙咀近海边的半岛酒店,然后是浅水湾的影湾园。经营酒店是他毕生致力的事业。

“我们具备高度意识,要不断适应、调整、扩张以巩固在业内的领导地位。”他如是说。

耗资11亿兴建的三十层高极富现代感的半岛高座,对他个人而言,并非源自喜好与品味,而纯是生意眼。

半岛的客人其实以名人、红星、政客、大商贾为主,不少是喜好其怀旧格局。

米高年青时曾与其父乘坐同一架飞机,老嘉道理照例坐大舱,认为反正头等、大舱同时到达。但米高却说机头比机舱更先到达。

作为庞大商业王国的继承人,米高·嘉道理,在未来的岁月,将面临更多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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