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独出自大学哪一章(慎独出自大学的哪一章)

小舞 97 0

《中庸》与《大学》(一)

网络转载 源自 孔门之学 2018-10-17

一、“率性之谓道” 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大学》开篇三句话,开门见山,点出三纲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中庸》开篇也是三句话:“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明明德为“修己以敬”,亲民为“修己以安人”,虽然分一个内与外,忠与恕,但修己(明明德)是一贯功夫。《大学》三纲领先分疏,后统合,最后以“止于至善”收尾。

率性之谓道,“性”即天下大本之“中”,“道”即“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中庸》以“率性”来界定“道”,此道贯通内外,不分人我,相当于《大学》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过渡到“明明德于天下”(原始反终)。“天”是性之原,“性”为天命所赋,当然也是不分内外人我的,如《中庸》25章曰:“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横渠先生指出:“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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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与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如果不理清《中庸》首章义理脉络,这句话不太好解读。

前文说“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以“率性”来界定“道”,相对“率性”而言“修道”,相对“性”而言“身”。“性”不分内外人我,如王艮在招摇车上所书:“天下一个,万物一体”。所谓“修道”,乃“修身以道”或“以道修身”,决不能把“道”作为“修”的宾语看待。修道功夫落在“身”上,有内外人我之别,如孟子说“反身而诚”,对于“身”可以言“反之”,对于“性”就不能说“反之”。再如,孟子说:“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跳过了“修道之谓教”而承接“率性之谓道”。既然“率性”为“道”,又说“可离非道也”,可以判断出,“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只是对“率性”的展开。换言之,“率性之谓道”为原命题,“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逆否命题。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如何理解这个“离”?所谓不离,乃“道”须臾不离“性”,呼应下文“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从中可以体会出“时中”或“时措之宜也”这层意思。理解了“中”与“和”,也就理解了“性”与“道”;领会了“发而皆中节”,就能领会“率性”以及“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大学》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谦”通“慊”,《大学》以“自慊”来说“诚意”,理解了“自慊”,就好读懂“率性”了。心之所发为意,“意”自慊于“心”,“诚于中,形于外”,内外贯通,“意”便合于“心”。在《中庸》则是“道”须臾不离“性”,“道”即合于“性”。

浩然之气乃集义所生,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孟子曰:“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行”如果不自慊于心,浩然之气就不能至大至刚而塞于天地之间。行自慊于心,“自慊于心”属“知”,且是德性之知;“行”根于德性之知,“行”即是“道”。孔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

三、“可离非道也” 与 “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中庸》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语气决绝,要么是“道”,要么“非道”,应落在“时”(君子而时中)与“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上来体会这个“道”。

《大学》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知所先后”,“先后”近于“终始”,但“终始”比“先后”义深。须注意,儒家经典均言“终始”而不言“始终”,如《中庸》25章云:“诚者物之终始”。为了方便诵读,这一句省略了“本末”,补充完整,则是:知本末先后,则近道矣。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上承三纲领,下启八条目,读《大学》首章,“近道”二字是关键。只要把“近道”理解活了,领会透了,三纲八目条理清晰,次第分明,只是为了接引后学而方便设教,决不能执定了看,而是要融会贯通,把三纲八目合于一贯之道。

《大学》区分内外本末而分疏出三纲领,区分先后终始而分疏出八条目。点出“近道”,提示学者在区分内外本末的同时,要实现本末之间的贯通;在区分先后终始的同时,要实现终始之间的贯通。内外贯通则能“致广大”,三纲领通贯为一,在《中庸》便是“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终始贯通则能“尽精微”,八条目通贯为一则是“发而皆中节”或“时措之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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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与 “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中庸》论“性”,《大学》论“心”;《中庸》言“中”,《大学》言“正”,隐约可以看出,《中庸》首章与《大学》“正心”章关系密切,如不参照《大学》“正心”章,就难以读懂《中庸》首章。阳明先生直接以“中”“和”来解《大学》“正心”章:“正心,复其体也;修身,著其用也”;“修身是已发边,正心是未发边;心正则中,身修则和”。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这句是承接前文“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通过做一段慎独功夫,由“教”入于“道”,复其“性”而反于“中”,正好承上启下,呼应《中庸》首章首尾两节。

《大学》“正心”章前一节:“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身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则心不得其正,如何来对治呢?忿懥、恐惧等情绪属于“已发”,只是不能“发而皆中节”。如果只在“已发”的情绪上补救,属于舍本逐末,犹如西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大学》主张君子要“知本”,《中庸》云:“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大学》“正心”章后一节:“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见、不闻属于“未发”,“正心”功夫落在“未发”上来做,才是“知本”。后一节文字正是开示“正其不正以归于正”的功夫,以对治前一节“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

《大学》“正心”章点出“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四种情绪,落在情绪发作上来阐发心如何不得其正,身如何不得其修。《中庸》首章中间一节文字对仗工整:“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根据行文需要,只点出“戒慎”、“恐惧”,不难看出,它们取自《大学》“正心”章前一节。“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不睹、不闻”取自《大学》“正心”章后一节:“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大学》“正心”章分着说,先说心如何不得其正,身如何不得其修,然后由末反本予以对治。《中庸》首章曰:“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直接在“不睹不闻”上用“戒慎恐惧”功夫,实则把《大学》分疏出的两个环节合在一起,功夫更入于精微。

《大学》曰:“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既然说“有所”,说明忿懥、恐惧等情绪是受外界牵引而发作的。《中庸》却把“戒慎”、“恐惧”落在“不睹、不闻”上,戒慎恐惧就不再是情绪发作,而是主动做功夫了。孔子曰:“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临事而惧”,“惧”落在在“事”上,不是惧怕,而是敬畏,这是孔子开示子路做格物功夫。相比较而言,《中庸》把“戒慎、恐惧”落在“不睹、不闻”上,比“临事而惧”更入于精微。

五、“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与 “心不在焉”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语义承接“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戒慎、恐惧”作为功夫不能向外放溺,而是要晓得头脑,回到“不睹不闻”上来,所以再强调一下,即使是隐与微,也不要显现。此外,“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是从反面再次解说“率性”,此道虽然周流天下(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但“道”不外于“性”,所谓“不离”,即是“道”相对于自性而“不见”“不显”。

《大学》说“心不在焉”,从东汉郑玄开始,都把“心不在焉”给理解反了。此心一“在”,就向外放逐,落在视听上,视则有形,听则有声。此心不“在”,正是要由“末”反于“本”,由“外”而归于“内”,与《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呼应。唯有不著于一物,才能心包太虚,充塞于天下,须正确领会这个“在”字的涵义。

《易》曰:“不远之复,以修身也”。身有所忿懥,有所恐惧,忿懥、恐惧等情绪属于“已发”,正心”功夫不能落在“已发”上来做,落在“心不在焉”上来做,便是“不远之复”。“几者,动之微”,从“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也能体会出尽精微这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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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与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大学》首章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中庸》首章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两处都有一个“本”字,可以看出,《中庸》本来是承接《大学》而对“中”进行界定。

“中”不是折中取中,而是德性,不能落在数量上简单理解为“无过无不及”。《中庸》以“天下之大本也”来界定“中”,这个“本”对于解读“中”非常关键。在“本”字前面还附加上“大”与“天下”两个限定词,可见,“中”本来就涵摄“大”。“中”乃至德要道,贯通内外人我而充塞于天下,“天下之大本也”体现在《大学》,即是“明明德于天下”。

《大学》“诚意”章曰:“此为诚于中,形于外”。《大学》言“中”与“外”,内本外末相对举。再体会“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中”充塞于天下,体万物而不遗,没有“外”,故《中庸》所言“中”,其义较《大学》为深。

“物有本末”上承《大学》三纲领,在大人之学的下手处,须区分内外本末,不修己,何以治人?故三纲领以“明明德”为“本”,以“亲民”为“末”。“事有终始”下启八条目,从“格物致知”经由“诚意正心”再到“治国平天下”,有一个先后次第。

“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此一句“下语精密,微妙无穷”。知晓本末终始,进而分疏出三纲八目,先明明德而后亲民,先格物致知而后修齐治平,只是“近道”,那么如何才能契入一贯之道?

须不断贯通本末,打通终始。如《大学》三纲领从“明明德”过渡到“亲民”,“亲民”乃明明德于民,德性贯通内外本末,“末”合于“本”,这个“本”得到充实涵养,德性越来越厚重。三纲领以“止于至善”收尾,阳明先生说:“至善是心之本体”。此心止于至善,就能全得心之本体,相当于《中庸》所谓“尽性”或“率性”。

落在八条目上,君子以修身为本,扩展到齐家治国,就是“亲民”,进而到“明明德于天下”,“末”完全收摄到“本”中,合外内而贯人我,这就由《大学》“诚于中,形于外”过渡到《中庸》所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如果内外本末还没有彻底贯通,意味着有“身”,不能做到“率性”,不能“致中和”。退而求其次,则是“修道”(修身以道),或“诚身”(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或“致曲”(其次致曲,曲能有诚)。

《中庸》与《大学》(二)

七、“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与 “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中庸》首章最后一节点出“中和”,第二章才出现“中庸”一词,且以“时中”来解“中庸”,“庸”“和”与“时”,名虽有三,其义一也。

如果把“时中”理解为“时时合乎中道”,就浮在表面,未能尽“时中”之义。《中庸》26章开始一句“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承接《中庸》25章最后一句“故时措之宜也”,能“时”才能“久”,犹如“学”能“一贯”,才能成其“大”。大人之学非“多学而识”,同理,《中庸》所言“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时”(先始而后终,单向流逝,不可逆转),而是德性意义上的“时”,唯有贯通终始而入于精微,才是“时中”。

“久”字在《中庸》中出现频次虽不高,但非常关键。明白了《中庸》26章首一句承接25章末一句,再看《中庸》3章“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正是承接《中庸》2章“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小人”即是庶民,没有贬义,小人肆无忌惮,与君子之时中相对立。君子能“时”,才能“久”;反之,小人不能“时”,故不能“久”。这个“久”是实义动词,《中庸》7章“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也在说这个“久”。

《中庸》以“时”与“久”来论“性”与“中庸”,犹如孔子常点出“恒”来论“学”。如孔子称赞颜子:“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孔子一次生病,子路要为孔子祈祷,孝心可嘉。但孔子说:“丘之祷,久矣”。这个“久”字,有微言大义,只是子路不能心领神会。

“终始”不同于“先后”,儒家经典均言“终始”而不言“始终”,如《大学》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中庸》云:“诚者物之终始”。人们能觉察到流逝的时间,但体会不到德性之“时”生生不息,如孔子曰:“知德者,鲜矣”。儒家经典把“始”“终”位置颠倒一下,有深意,“在后的”反而“在先”,目的就是要破除物理意义上的“时”,引导学者入于德性意义上的“时”。

中庸之道致广大而尽精微,如《中庸》首章“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均是在说“致广大”;“发而皆中节,谓之和”“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则是落在“尽精微”上。“致广大”与“尽精微”只是一体两面,但《中庸》更侧重于阐幽显微。大学,大人之学也,《大学》除了“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一句与“时”相关以外,全篇文字主要围绕大人之学而展开。

《中庸》2章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大学》“诚意”章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两章均是以君子与小人相对举,但论述的角度不同。

《中庸》所言“时”,非物理之“时”,而是德性之“时”,对应《大学》所言“慎独”,“独”非身之独居独处,而是性德意义上的“独知”。阳明先生有诗云:“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

《中庸》首章也点出“慎独”,通过做一段慎独功夫,全其“性”而反于“中”,这个“独”即通“性”与“中”。独,无对也,不贰也,“独”,看似独一无二,其实是贯通内外人我而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独”,不是唯我独尊,而是仁以为己任,悲天悯人,道济天下,德性意义上的“君临天下”,才是“独”。“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做慎独功夫以全其德性,进而为“天下归仁”尽上自己的一份责任。

《大学》八条目以“正心”为核心,“正心”之前是修道功夫,“正心”之后为弘道事业,由心体开显大用。《大学》八条目自“格物”为“始”,以“明明德于天下”为“终”,只是自尽其心体之全体大用,真正功夫就落在“诚意”上,而“格物致知”被“诚意”所收摄。“诚意”章以“自谦”(自慊于心)与“慎独”来解说“诚意”,唯有体会到这个本体意义上的“独”,诚意功夫才能晓得头脑。《中庸》以“慎独”功夫复其性体,《大学》以“慎独”功夫全其心体,解读《大学》“慎独”,须向《中庸》看齐。

横渠先生曰:“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小人肆无忌惮,闲居为不善,君子慎其独,君子而时中,但落在“性”上说,没有所谓君子之性与小人之性这个分别,故曰:“天下一个,万物一体”;“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落在“身”上,落在“修道”(修身以道)功夫上,君子与小人才体现出云泥之别。所以,做慎独功夫关键是要契入这个万物一体之“性”,贯通内外,也没有人我之分别。

朱子注:“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朱子把“独”解释为“独知”,虽然不是身之独处,但对“人”而言“己”,有个背景在,还隔了一层没有通透,人我内外决裂为二,“独”的意义也被降低了。

“独”通“性”,本体意义上的“独”,对应性德之“知”,“格物致知”与“诚意”本是一贯功夫。朱子所言“独知”,虽下一“独”字,此“知”也不是性德之知,故不能把“格物致知”涵摄在其中。朱子注:“诚其意者,自修之首也”。认为在“格物致知”之外别有一段自修的功夫,正如小程子说“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把“居敬”与“穷理”辟为两截用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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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中庸其至矣乎” 与 “止于至善”

朱子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然而“中庸”是大本、达道,不是方法与原则,如果把“中”理解为“无过无不及”,只是落在“数”与“量”上,而不是“德”与“道”。《中庸》3章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论语》大同小异,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应仅仅抓住“德”、“至”与“久”这三个字,来解读“中庸”。

《中庸》22章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中庸》以“至诚”尽其性,《大学》三纲领以“止于至善”来收尾,即是以“至善”全其心。故无善无恶不是“中”,为善去恶趋向于“中”,止于至善才契入中庸。中庸是最圆满的德性,可谓至真、至善、至美,“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而不是通常所理解的“折中”。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狂者不忘初心,积极进取,不是冒进,不是所谓“过之”;狷者有所不为,只是洁身自好,不愿同流合污,而不是畏缩不前,不是所谓“不及”。如果望文生义,把“狂”“狷”分别视作“过”与“不及”,认为“中道”就是在狂与狷之间进行折衷,不仅错解了狂狷,也把“中”理解得肤浅了。

对于《论语》此章,孟子解读得非常清楚:“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絜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中道、狂者、狷者三者排序,犹如一个等差数列:最高为中行,其次为狂,又其次为狷。狂者必能“狷”,狷者未必能“狂”;能入于“中”,必然能够“狂”,狂者未必能入于“中”。故“中道”不是取中或折中,而是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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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与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中庸》4章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愚者与不肖者之不及,很好理解,为什么会有“知者过之”与“贤者过之”,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通常把“中”曲解为“取中”“折中”,正是误读了孔子所言“过犹不及”所致。《荀子·宥坐》记载孔子通过观察鲁桓公庙之欹器“中则正,满则覆”而领悟中庸之道,决不可信。因为这是面向事物局限在数量上去求“中”,如此理解中庸,是粗糙的,肤浅的。

中庸本是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日新之谓盛德,“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才是在践行中庸之道。如何面对“知者过之”?如果向“愚者不及也”这个方向退宿来解决“知者过之”,企图寻求一个“不知”也不“不愚”作为“中”,就把“中庸”曲解为“保守”“平庸”,不思进取,把中庸之道所蕴含的刚健有为精神给抹去了。

《中庸》4章曰“知者过之”,《中庸》6章却赞美“舜其大知也与”,决不能认为舜之“大知”会更“过之”。须知,舜之“大知”,此为德性之知;“知者过之”,此是“闻见之知”,属于自私用智。如孟子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

要解决“知者过之”,关键是要“知本”。不在博学多识上用功夫,不是向外面袭取,而是要“守约”,做“自反”功夫以契入德性之知,进而由“知”而入于“仁”。全体本体再开显大用,如齐家治国乃至明明德于天下,就是“道之行也”。

孔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孟子云:“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为何有“贤者过之”?贤者不知而作,其行不能自慊于心,所谓“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

要解决“贤者过之”,也是要由末反本。行如流水,“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这个“本”就是“自慊于心”。“自慊”属于“知”,且是德性之知,行自慊于心,“行”才有“本”。知行合一、知行并进,所谓“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

《中庸》与《大学》(三)

十、“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与 “于止,知其所止”

《中庸》14章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要把这一章的义理脉络给梳理清楚。“素其位而行”与“无入而不自得”首尾呼应,前者自始位言,后者自终位言。“不愿乎其外”与“素其位而行”,乃同义语反复,犹如《中庸》首章先说“率性之谓道”,再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对“素其位而行”进行展开,落在具体情境中阐发“素其位而行”。

“自得”,“得”通“德”,如孟子云:“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无入而不自得”,与“左右逢其原”同义。体会“素其位而行”,其实不是说“名位”,而是说“德性”。素,平常也,恒久也,“素其位而行”,乃率性而行,此“行”即是“道”。

所谓“不外”,非不外于“位”,而是不外于“性”,犹如《中庸》首章说“须臾不可离”。“行乎富贵”之“行”,从“德性”中开显出来,而不是从“富贵”之位中发出,富贵、贫贱等只是弘道所借助的一个中介。孟子曰:“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中庸》所言“素其位”,须体会到“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这层意思。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以下四句,分几种情况阐发“素其位而行”。如果理解为:生于富贵之家,就做富贵人该做的事;生于贫贱之家,就做贫贱人该做的事。这样解读“素其位而行”,把“不外”理解为不外于富贵、贫贱之“位”,其实还是落在外面,没有实现“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与“无入而不自得焉”语义不能顺接。

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为仁由己、欲仁而得仁,此是求则得之,求之在我;名爵官位,求之在外,得之有命。“素其位而行”,乃求之在我,行乎富贵、行乎贫贱,“行”非行事,而是性德之流行发用,即是弘道事业。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弘道事业不拘于富贵、贫贱,“富而好礼”与“贫而乐”体现不出区别,富贵与贫贱对于君子弘道来说打通为一,唯如此,才是“素其位而行”或“无入而不自得焉”。

“政者,正也”,“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故政治的本质是教化,治国平天下的功业以“明明德”为本,外王事业从内圣功夫中自然扩充出去。君子如不能得位行道,在基层兴教化、正风俗,也是在弘道。无论是修道功夫,还是弘道事业,均是求之在我。

《大学》曰:“《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这五句是对“止于至善”的展开。虽然身处不同的位置上,德性展现出不同的科目,但“仁”“敬”“孝”“敬”“信”均是从德性中派生出来。

“至善”为心之本体,《中庸》以“至诚”尽其性体,对应《大学》则是以“至善”尽其心体。此心止于至善,便能全得心体之中正平和,自然能实现“发而皆中节”。如阳明先生指出:“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以此纯乎天理之心,发之事父便是孝;发之事君便是忠;发之交友治民便是信与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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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诚身” 与 “诚意”

《中庸》20章曰:“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中庸》相对于“率性”而言“修道”(修身以道),相对于“性”(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而言“身”。“诚身”功夫落在“身”上,分一下人己内外,功夫也就有一个先后次第,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中庸》20章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对比分析“诚者”与“诚之者”,只一字之差,就是天道过渡到人道,从“率性”下降为“修道”功夫。“诚之者”,这个“之”即指代“身”,“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承接前文“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中庸》21章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则能…”,意味着前后各环节是一以贯之的。《大学》首章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体会“欲…先…”,“…而后…”,前后环节有一个先后次第。

《中庸》21章“唯天下至诚”,承接《中庸》20章“诚者,天之道也”。《中庸》20章从“民不可得而治”,经由“获乎上”“信乎友”“顺乎亲”,再追溯到“诚身”“明善”。明善而后诚身,在《大学》就是“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从“明善诚身”到“民不可得而治”,犹如《大学》八条目从“格物致知”过渡到“治国平天下”。

《中庸》曰“诚身”,《大学》曰“诚意”。心之所发为意,有内外的分别,故曰:“诚于中,形于外”。由此可以看出,“诚”作为功夫并不是直接落在“意”上,并不逐外。“诚于中”即“自慊于心”,这是“诚意”功夫之头脑。“意”乃心之所发,“意”若诚实,“意”即是“心”,所谓“形于外”,即贯通内外,由功夫而复其本体了。

《中庸》23章曰:“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

“致曲”,“致”为动词,表示功夫,而“至诚”之“至”为形容词,“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只是一个“率性”,不必额外做功夫。“曲”意味着有内外人我之对立,“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相当于《大学》所言“诚于中,形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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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中庸》21章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自诚明,谓之性”,“性”即《中庸》首章所言“率性”;“自明诚,谓之教”,“教”即“修道之谓教”。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连用两个“明”字,暗示“明明德”(格物致知)功夫不可向外袭取。“明德”,是自家德性本来具有的光明,如《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明明德”,经由一段“明明德”功夫而复其“明德”之本体,须向内用功夫,不假外求,此是“自明诚,谓之教”。

“自明诚,谓之教”,“明”,对应“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前一个“明”,表示功夫;“自诚明,谓之性”,“明”,对应“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后一个“明”,指向本体。“性”与“教”,境界上有高下之分。“自诚明”与“自明诚”,虽然只是两个字位置互换一下,但“诚”与“明”的涵义均有了区别。

“自诚明”,“诚”为“至诚”或“诚者”,“明”通“道”,如《中庸》25章曰:“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自明诚”,“诚”乃“诚身”或“诚之者”,“明”为修道功夫。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反身而诚,即《中庸》所谓“自明诚”。虽然没有直接点出“明”,但一做“自反”功夫,性体之光明就生发出来了。孟子相对于“性之”而言“反之”,既然说“反”,就意味着内外人我有别。故“反身而诚”,“诚”即是“诚身”。孟子接着说:“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推己及人为“恕”,也说明“反身而诚”,“诚”字义浅,非“至诚”或“诚者”。

孔门之学,乃成德之学,非博学多识。孟子道性善,只是为后天做修学功夫开示一个头脑,“善”须从自家性体中生发出来,正是要为孔门正学端本澄源,杜绝“义袭而取之”。《大学》三纲领以“明明德”为发端,以“止于至善”为终结,“明德”与“至善”均是心之本体。“明明德”,《系辞》曰“继之者,善也”;“止于至善”,则是“诚之者,性也”。

《中庸》与《大学》(四)

十三、“唯天下至诚”与“止于至善”

《中庸》22章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至诚”可以尽其“性”,又天命之“性”乃“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故“性”、“中”与“诚”,其义一也。

“性”即大本之中,一尽其性,通贯内外人我,“立必俱立,知必周知”,不必另外再去尽人之性、尽物之性,故曰:“能…则能…”。注意这种陈述方式与《大学》“欲…先…”之间的区别。

朱子注:“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如果说人与天地并立为三,就把“天地”绝对割裂为“二”了。《中庸》首章以“天地位”来说“中”,此乃“两不立,则一不可见”,然而,“中”只是“为物不贰”。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系辞》云:“与天地相似,故不违”。《中庸》言“与天地参”,即是知天命而顺天命。

《大学》三纲领“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为修道功夫,对应八条目“正心”之前的三个环节;“亲民”乃弘道事业,“修身”以下皆是“亲民”。《大学》三纲领以“明明德”为始,以“止于至善”为终,终者,成也,“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止于至善”,落在外王事业上则是“明明德于天下”。

《中庸》以“至诚”尽其性,尽其性则能知天,尽人之性、尽物之性自然包含在其中。《大学》以“至善”尽其心,修齐治平从心体开显大用,均是积善成德,唯有实现“明明德于天下”,此心才算是“止于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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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与“诚于中,形于外”

“至诚”能尽“性”,合外内之道。其次是“致曲”,不能尽性,功夫落在“身”上,人我内外没有贯通。“至诚”之“至”,与“尽性”之“尽”呼应。“至”,如孔子曰“尽善尽美”,《大学》云“止于至善”,便是以“至善”尽其心。孟子曰“尽心知性”,《中庸》云“尽性”。“尽性”实则与“率性”同义,“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不须额外做功夫。“率性”以下是“修道”,“至诚”以下是“致曲”。用动词“致”,意味着要落在“身”上做修道功夫,“曲能有诚”即是“诚身”。

“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逐渐贯通内外而入于精微。“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从“形”“著”……过渡到“化”,心性功夫过化存神,就从“致曲”升华到“至诚”。

《大学》八条目可以用“诚于中,形于外”一句话来概括,格物致知被“诚意”这个环节所收摄,由“诚意”到“正心”,由功夫而复其本体,即是“诚于中”。修齐治平是从心体开显大用,属于“形于外”。须注意,“形于外”的同时也在贯通内外本末,这个“中”作为“本”不断得到涵养扩充,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到了“明明德于天下”,“中”便是天下大本之“中”。

《中庸》与《大学》(五)

十五、“诚者自成也” 与 “诚意”

《中庸》25章与《中庸》首章呼应,是《中庸》这部经典最重要也是最难读的两章。且《中庸》25章与《大学》首章关系密切:“诚者自成也”“不诚无物”“成物,知也”,分别映射《大学》“诚意”“格物”“致知”,只是在义理上更拔高了一层。读懂了《中庸》25章,才能把《大学》八条目贯通为“一”。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物”义深,对“诚”而言“物”,犹如《中庸》首章对“性”而言“道”。“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至诚能尽性,“诚”通“性”,这好理解,《中庸》22章已经做了铺垫,但如何能把“物”与“道”联系起来?

“心”之所发为“意”,意之所在为“物”,一般都是对“心”而言“物”,分别一个内外本末,要把“物”与“道”相等同,难度比较大。所以,子思在本章先对“诚”而言“道”,以“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一句来过渡一下。

《大学》曰:“意诚而后心正”。心之所发为意,“意”若诚实,“意”即是“心”。《大学》在“诚意”之后增加“正心”这个环节,是服务于从心体开显外王事业的需要。《大学》言“心”,只是潜在意义上的本体,只有到了“明明德于天下”,才复得心体之全体大用。分一个内外体用,就有了“正心”之前的修道功夫,以及“正心”之后的弘道事业。

《大学》曰“诚意”,《中庸》云“诚者自成也”。“诚”在《大学》是功夫,“诚”在《中庸》通“性”或“中”,是本体,也是功夫。

《大学》曰:“诚于中,形于外”。分一个内外,但“诚”作为功夫并不是直接向外落在“意”上。“诚于中”,这个“中”是潜在意义上的本体,收摄着诚意功夫。

《中庸》所言“诚者”或“至诚”,“诚”是大本之“中”,充塞于天地之间,体物而不遗,没有“外”,全体即是大用,本体之外没有功夫,或者说“道”须臾不离自“性”,故曰“自成”。“而道自道也”,犹如“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已发”不逐外,不落后,功夫之外没有本体,功夫即是本体,左右逢源,而不是由另一本体开显出功夫,故曰“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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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 与 “格物”

《中庸》25章“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呼应首章“率性之谓道”。紧接着又从“道”过渡到“物”,此“物”义深,不同于《大学》所谓“格物”。“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诚”为“感”,“物”为“应”,如《系辞》曰:“日新之谓盛德,富有之谓大业”。

此“诚”乃大本之“中”,非“诚于中,形于外”,《中庸》25章虽然对“诚”而言“物”,但“诚”与“物”,不能分一个内外本末。下文说:“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诚”对应“性之德”,“物”乃“合外内之道也”。

不能分内外本末,但要点出“终始”。“诚”既是“物”之“终”,也是“物”之“始”,虽分一下终始,但“诚”只是“为物不贰”,故区分终始又贯通终始而入于精微,下文说“时措之宜也”,正呼应《中庸》首章“道也者,不可须臾离(性)也”。

《中庸》首章以“性”来界定“道”,“可离非道也”,重心落在“道”上。《中庸》25章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诚”为德性之“感”,“物”为效验,体现为开物成务、化民易俗之外王事业。落在《大学》三纲八目上说,如果此心能止于至善,自然能明明德于天下,“明明德于天下”便是“物”或“成物”。体会“不诚无物”,重点不是说“无物”,而是以“物”为效验来说“诚”。

要判断“诚”还是“不诚”,只要看成物与否。朱子曰:“事事物物上便有大本,若只说大本,便是释老之学”。阳明先生曰:“只说‘明明德’而不说‘亲民’,便似老佛”。儒家以“诚”论“性”与佛家以“空”论“性”,区别就在这里。佛家论性,说得玄乎其玄,却华而不实,所谓自觉觉他、普渡众生,终究是一场虚说。

诚者,实也,不贰也,如果不区分终始,不合于“物”来说“诚”,很难把握“诚”字的涵义。区分终始,有了变化,生生之德才得以展现,从而避免凌空蹈虚,或流于抽象的“一”。“诚者自成也”,《中庸》以“成”训“诚”,正如孔子曰:“政者,正也”。佛家说无内无外,非有非无,无人相、无我相,或入不贰法门,不过是虚说光景,自欺欺人。

《中庸》相对“诚”而言“物”,合内外而贯终始。《大学》区分心意、知、物,区分内外本末,功夫分疏到各个环节,似乎也有一个先后终始。但决不能决裂内与外、心与物,不能以“格物”为向外扩散,而“诚意”为向内收敛。阳明先生在《大学古本》中指出:“是故不务于诚意而徒以格物者,谓之支;不事于格物而徒以诚意者,谓之虚”。

研读《大学》八条目,最为关键的就是“诚意”与“正心”,“诚意”统率前面的内圣功夫,“正心”统领后面的外王事业。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以“万物皆备于我”为前提再说“反身而诚”,自反功夫就不会“是内而非外”,流于虚寂。按说,《大学》只点出“诚意”,功夫就一了百了,在“诚意”之前又增加“格物致知”,目的就是避免“诚意”功夫凌空蹈虚。谢上蔡先生指出:“非事上,做不得工夫也,须就事上做工夫”。“格物”是“诚意”的功夫,“诚意”是“格物”的主意,不分内外,无论动静,格物功夫晓得头脑,即是“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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